第二天便是度歲。

昨夜他們回來的有些晚，施卿煜現在還睡著。秦昭等候了一會, 他才幽幽轉醒。洗漱完畢, 施卿煜擱著早飯也不吃, 而是讓秦昭把自己推到了床邊，秦昭只見他在床下的暗格裏掏出了一個紅色的楠木盒子遞了過來。

秦昭接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施卿煜笑著道，“新年禮物。”

新年禮物？秦昭想了下就當著施卿煜的面把盒子打了開來, 盒子內安靜地躺著一塊綴著吊穗的玉佩, 玉佩透著明亮的光澤, 上面雕刻了一個大大的福字, 十分的漂亮。

秦昭擡起頭來, 實在是不明白施卿煜為何會送自己這個。

施卿煜瞧見了他的神情，道, “你就當做是我給你的賄賂吧。”

秦昭：“……”一看就知道施卿煜在瞎解釋。

秦昭最後也沒把玉佩遞還回去，不過他也沒帶在腰間。施卿煜見他把玉佩放入胸襟內時，才滿意地點頭收回了視線。

秦昭抿了抿唇，很想說施卿煜剛才的目光實在是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今兒施卿煜又進了一趟宮，幾名皇子和公主都陪著朱頌帝吃了一頓飯。惠妃又派人來叫施卿煜, 不過施卿煜面色冷淡的給拒絕了。吃過飯，施卿煜也不在宮裏逗留, 直接就讓秦昭送自己回了六王爺府中。

三王爺讓人送了一些冬日難得吃到的新鮮水果過來，施卿煜看著那水果, 揮手就讓人把它們放到了庫房裏去。

度歲一過，施卿煜就得走馬上任, 當他的巡察禦史。即使今天是度歲，他大部分時間也都在書房內。秦昭倚靠在窗口附近，抱胸註視著在書桌前寫寫畫畫的施卿煜。侯管家送來了好幾份的請柬，都是一些世家想要邀請施卿煜上門做客的。

施卿煜翻了翻就擡頭看向了秦昭，“秦明，你覺得如何？”

秦昭接過施卿煜遞過來的請柬，大致地看了一遍，其中竟然還有康晉王府，丞相梁伯中府裏的。

施卿煜雙手相交撐在了下巴處，笑著道，“秦明，你說他們怎麽想起請我們去敘舊，梁丞相莫不是……想慶祝我度歲過後的上任？”

秦昭摩擦著折子上面的暗紋，沈吟片刻道，“王爺打算去嗎？”

施卿煜伸手讓秦昭把請柬給自己，然後當著秦昭的面就把請柬扔到了旁邊的一堆廢紙中，接著叫侯管家過來，把這堆廢紙拿出門口燒成了灰。

施卿煜笑道，“這樣，即使他們問起，我們也能說沒收到。”

真的沒收到還是假的沒收到完全不重要，反正雙方都心知肚明，也不可能真撕了臉面為了這點小事而吵起來。不過秦昭看著施卿煜這賴皮的舉動，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而送了請柬卻沒收到一點回應的康晉王府內，康晉王直接氣得就把桌上的杯盞全部都給摔在了地上。付春明對他的動作仿若不見，坐在一邊的輪椅上悠悠地喝著手中的茶，待康晉王把能摔的都摔了後，付春明才放下了手裏的茶，笑著道，“我倒覺得這樣也不錯。”

“你什麽意思？”康晉王氣急敗壞地回頭。

付春明笑了，“我勸你還是別聽某些蠢貨的話，無色無味的毒難不成就能讓六王爺死了？別太天真了。”

康晉王猛地望向了他，“你知道？”

付春明手一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竟然拿了一塊帕子，帕子上正裹著一些茶渣，“看一眼就知道了。”

康晉王的眉頭皺在了一塊，付春明偏頭看他，“柳大人，你下毒之前就沒想過施卿煜會和我一樣，對用毒很了解嗎？”

康晉王的手緊緊握在了一塊，“施卿煜就是瘸子，一個從出生在宮裏長在京城的六皇子，他怎麽會懂這些！”

付春明搖了搖頭，“你太冒險了，誰說施卿煜就一直呆在京城的？”

“你這話的意思……”康晉王愕然。

付春明推著輪椅到了門口，關閉在一塊的門上有微弱的光灑了下來，他逆著光，背影和輪椅的影子交疊在一塊。

“柳大人，施弘蕭還沒死，你這麽著急地趕盡殺絕可不是好事。主子那邊不會喜歡的。”付春明伸出手，有一條絲線從他的袖子中刺了出來，紮進了門縫中，只見他手輕輕一拉，那大門就匡的一聲被打開了。

付春明出來後，門又再次合了起來。屋內再次響起了辟裏啪啦的響動，付春明勾唇嘲諷一笑，無聲念了一句蠢貨。

一個男人走到了付春明身邊，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大人，馬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付春明拒絕對方幫自己推輪椅的動作，沈聲道，“走吧。”

當天，康晉王在府中吃著飯食時，突然捂著胸口急促地喘起了氣來，渾身抽搐，臉和脖子直冒青筋，在眾人一片驚慌下，倏地就倒在了桌上，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識。

一個小廝顫顫抖抖地上前往康晉王鼻下探了探，然後滿臉驚愕，哆哆嗦嗦道：

“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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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施卿煜得知康晉王死了的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康晉王府外已經有人把掛在門口彰顯節日氣氛的紅色大燈籠給摘了下來，換上了白色的小燈籠和白色的布縵。

整座康晉王府都彌漫著一種陰沈的氣息裏，下人滿臉晦澀，掛完這些東西後就低著頭進了王府裏面。

停靠在康晉王府前面的一架馬車內撩起的車簾被放了下來，施卿煜收回了視線，忽然轉頭望向了秦昭，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

“秦明，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朋友成為了敵人，你會動手殺了他嗎？”

秦昭與他對視，施卿煜笑了，收回了視線，“我只是隨便說說。”

秦昭半瞇著眼看他，總覺得施卿煜剛才的話並不是在說笑，所以他那句話又代表著什麽意思？

朋友嗎？自己的朋友……秦昭斂眸，深深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來。

康晉王的死查不出任何的問題，反而更像是突發病疾，他的祭禮沒有大肆抄辦。那天施卿煜沒有出門，一直坐在房間內喝著茶，在秦昭不註意的時候，施卿煜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紙條。紙條裏只寫了五個字，分別是“付春明”和“用毒”。施卿煜看完後，神色淡然，紙條被毀成了碎屑。

康晉王祭禮後，度歲的熱鬧氣氛也消散得差不多。施卿煜也該離開京城，到其他的地方去。

他們要一路南下，途徑瀝水，江淮等大城市。

出發前一日，秦昭和施卿煜就在府裏收拾著自己的行李。施卿煜作為巡察禦史，身邊是不可能帶上太多的人，侯管家這幾天一直在擔驚受怕，就怕自家主子和七王爺施弘蕭一樣出門時遭了難，楞是讓人給弄了一些防身武器好讓施卿煜帶著。

秦昭看著擺了一桌的什麽短刀，鐵珠，還有鞭子就一臉窘然，這麽多東西還真帶不出門。施卿煜倒是饒有興趣地把玩著侯管家弄來的鐵珠，這些鐵珠小小的一顆，不算太重，不過殺傷力卻是比別的要來得大。

侯管家道，“王爺，要不奴才還是跟著你們一塊去吧，好侍候你。”

“侯管家，你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事的。大概也就在外呆個一年半載，你在府裏打理一切我比較放心，如果有什麽事，我會讓人寫信回來告知你一聲的。”施卿煜笑著道，把手裏的幾顆鐵珠收入了一個小袋子中，“我就要這件東西，其他的你拿回去吧。”

侯管家聽了，有些可惜道，“王爺，你真的不多帶些武器嗎，你鮮少出京，身邊也沒帶護衛，不然把這短刀給帶上吧，鞭子也成，就綁在腰上，別人發現不了！”

施卿煜笑了笑，“我這是去當巡察禦史，不是出去上陣殺敵，無需太擔心。”接著，施卿煜就轉了話題，“司馬遼那邊通知了嗎？”

“通知了也回話了，司馬大人說明日一早便到。”

“嗯。”

施卿煜又和侯管家說了幾句話，才把人打發了出去。秦昭幫忙把施卿煜的東西都收進包袱裏去，施卿煜也沒攔著，就這麽笑嘻嘻地撐著下巴看著他的動作。

次日，秦昭抱著施卿煜就上了馬車，兩人剛坐下，司馬遼就騎著馬踏步而來。與司馬遼集合完畢後，施卿煜他們就打算離開。可惜人馬剛走到城門口，秦昭就看到了早已守在大門處的施德箏。

“嘿，六哥。”施德箏朝著他們這邊揮了揮手。

施卿煜撩開車簾看到施德箏的人時，忍不住扶額嘆了口氣。他應該早知道，根本沒人能攔住施德箏。司馬遼也瞧見了施德箏，微微頷首有些冷然地坐在高頭駿馬上俯視著她。

施德箏瞧見司馬遼的表情，就撇了撇嘴，哼了一聲。

“六哥，我也要出京！”施德箏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邊的侍女看見了差點沒嚇壞。

施卿煜讓秦昭把珠簾子撩開，看著一臉認真的施德箏，嘆了口氣，“跟著可以，但是不得任性。”

施德箏聽後，展顏而笑，“當然，誰敢欺負你，我也能幫你揍他。”說著，施德箏就把腰上的皮鞭扣了下來，狠狠地往地上耍了一鞭。

守門的士兵瞅見了，狠狠地打了個哆嗦，這八公主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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